＊遲來的生賀正文

＊本來只是簡短的文最後寫得超過預期XD

＊蓋文生日快樂！

＊簡介：蓋文在16歲與36歲之間徘徊

2038年的10月7日晚間，蓋文歷經充滿變化的一年，順利度過了36歲的最後一天。

迎接37歲第一天的早晨，本該是清新的開始，那天他意外早醒，起先迷糊的沒注意，從床上坐起時，只感覺周圍所有東西似乎離他近了些，接著他低頭，看見自己細上許多的腿，一瞬間還以為自己是昏迷已久的病人。

蓋文嚇得跳起來，踩著不穩的腳步，尚未習慣的視角與身體大小讓他沿路跌跌撞撞，衝進浴室照鏡子，他發現自己身體全變了樣，原本壯碩的身材縮水許多，精心培養照顧的鬍子也沒了，他連胸圍都小了一圈，好像個未成年的小少年。

事實確實如此，「你現在的身體年齡為16歲。」被蓋文從休眠中吵醒的RK900說。

原本蓋文都比RK900晚醒，和仿生人同居後，他乾脆鬧鐘也不設了，讓RK900負責叫醒他，在床另一邊的仿生人突然聽見吵雜的聲響與響亮的尖叫，猛得睜眼，看到那像極蓋文的男孩，站在浴室的門口發抖，仿生人立刻啟動了掃描，確定不是私生子找上門要暗殺蓋文還失敗的。

畢竟蓋文不算個「好」情人，跟前任不歡而散的機率頗高，其中可能包含殺意的人則是難以計算。

不知該喜該悲，蓋文確實轉換成了一個16歲少年。一人一機在床上爭論起來，蓋文特別強調最近他沒再喝到奇怪的藥水，而仿生人仔細詢問蓋文是不是又趁著自己不注意，到處惹是生非，觸怒哪個巫師、科學家或神秘人物？

結論是太多了蓋文根本記不清楚，有些還不是他的鍋。

既然找不到源頭，只好先尋求解決方法，他們向警局請兩天病假，去醫院不但檢查未果，被騙去做研究，揭露陰謀的RK900拉著蓋文趕緊溜出來，兩個人上了車，轉而向蓋文一點都不想聯絡的人求助。

卡姆斯基對於人體的了解，限於在製作仿生人的過程中有所接觸，並非相關領域的專家，且事情超出正常科學的範圍，無論蓋文再怎麼用言語羞辱自己久未聯絡的哥哥，對方終究沒辦法給個解答。

「或許明天就會恢復了，也可能就這樣一直下去，誰知道，你要留下來觀察嗎？」身為兄長的卡姆斯基提議道，另一側的蓋文想都沒想就拒絕了，如果想了，他的小腦袋裡會浮現可怕的事情，所以他很快便和RK900一起回到底特律的市區，繼續自己想辦法。

他們查了些網路上的偏方，選他們倆都覺得安全的方法去嘗試，可是全部沒效，甚至險些召喚出念蓋文不出名字的怪物，就連許多人推薦的打＋炮打到好的方法都沒用，還耗光了RK900的儲液。

後來蓋文累了，癱在亂糟糟的被鋪裡，連根手指都不想動，床另一側的RK900乾了又圓，他們決定先放著問題，恢復原本的日常生活再說。

反正目前無法解決，整天窩在家裡也不是辦法，由RK900和收到訊息的RK800康納負責作證，在福勒認為他們全是發神經前，勉強讓蓋文回到崗位試試看。

剛開始蓋文不習慣用這樣的身體工作，他青年的外表常使他被嫌犯看不起，且他16歲的身材不只瘦矮，力氣也比較小，軟軟的拳頭害他吃了些傷，好幾次是RK900助陣，才能順利完成案子。後來他們改變分工，偶爾處理些需要偽裝的案，工作終於回到了軌道上。

這期間蓋文始終沒有恢復原樣，僅有隨著歲月慢慢長大，日子久了他也漸漸不介意這事，身體年輕許多，沒再那麼常犯腰疼或頭痛的毛病，臉就當自己童顏也罷。

事情發生後，向來寡言的RK900也沒發表過什麼意見，除了最初多加照顧及安撫處於青少年狀態的蓋文外，他表現得和先前差不多。

蓋文問過他有什麼想法，仿生人先是公式化的回應，講些認知、蓋文的心理狀態等等，在蓋文的瞪視下安靜了一陣子，他才慢慢的說，蓋文始終是蓋文而已，內在全是一樣的，沒有變化。

許多生命是充滿韌性的，面對困難時會自尋出路，跨越障礙或是適應新生，在危險中拼命求生，時間伴隨其中，在改變出現時現形，或是帶來改變，二十年看似很長，過去便消除了感覺，這些年下來，蓋文終於又變回了36歲的身體。

他好像回到原本的自己，新家的鏡子裡，出現熟悉的臉孔和身材，和貼在旁邊的相片相向，他的皮膚少了些疤，臉頰上多了些深沉，可回過頭一看，身邊人事已非，底特律警局的面孔來來去去，留下的人類們附上了皺紋與滄桑。

唯一沒變的，大概只有RK900仍和他相伴著的這件事。

二十年過去，他們依然在一起，令其他人為之驚訝，沒人想到這兩個傢伙可以忍受彼此二十年以上，他們更沒料到的是，往後的再一個二十年、四十年、甚至六十年以上，他們依然黏著對方。康納為此贏了一筆錢。

然而沒有人類或仿生人，想得到在蓋文度過第二個37歲生日，舒爽的一覺睡醒後，再次回到了噩夢般的16歲。

「操！媽的！」蓋文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先罵粗話，再洩氣的拿枕頭打RK900的臉，轉著黃圈的仿生人起身，頭髮被揮打得凌亂，他握住蓋文纖細的手腕，壓下枕心快彈出布套的枕頭，把那表裡不一的少年拉過來，任由他邊捶打自己的胸口，邊哭得鼻涕眼淚到處沾。

蓋文自認為他的16歲普普通通，跟多數人一樣，都有些自己的問題在，畢竟是人皆會衝動和犯蠢，然後感到後悔，他不覺得自己需要像電影故事那般，回到青春的歲月，未曾經的搞砸重來，他的人生就是不斷在搞砸，16歲的荒唐又如何？

說起來蓋文也算進入57歲，頂著個少年的外貌，好像小說裡被困在兒童身體的老吸血鬼，這另一個二十年間，他和RK900分分合合過幾次，又都牽掛著個隱形的合約，每年的生日和出廠日，他們一定會手裡帶著形狀古怪的蛋糕或意味不明的禮物，聚在一起度過那天。

站在門前猶豫著要不要按下門鈴時，他們其實充滿恐懼，深怕從屋裡出來的人打破規則，「我們就到這裡結束了。」那些話語成為一個禁忌的咒語，儘管他們才在前兩天咒罵過彼此，卻誰也無法承受一句永別的重量。

在蓋文的第三個37歲生日當天，他為RK900開了門，仿生人穿著那件蓋文挑的白色大衣，裏頭是一貫的黑色上衣，這回他穿了件V領的羊毛衫，手裡拎著粉色的方盒，在蓋文現身後，孩子獻寶般舉到人類的面前。

「我選了三種蠟燭，37、77和問號的，你可以選要哪個。」永遠精心規劃一切的RK900說，掛在蛋糕盒旁邊的小袋子晃了晃。

「別再插滿一大堆小蠟燭就好。」讓出空間給仿生人進屋，目睹過蛋糕差點燒起來的人笑著回道，他真不曉得RK900怎麼把那70根蠟燭全插上蛋糕的。

他們回到那張沾著咖啡漬、蓋文懶得清理的沙發上，虎斑貓蛋糕坐在桌面，朝另外兩個人露出微笑，「你為什麼總是能買到不一樣的貓蛋糕？」刀子輕輕戳了貓臉兩下，經過多年，蓋文終於把話問出口。

「訂製的。」RK900掏掏口袋，找出那紅金色殼的打火機，替蠟燭點火，火光搖曳，照紅了貓咪的臉，和蓋文抿著嘴思考的樣子。

現在幾乎沒什麼人這樣幹，光是填充打火機的油就十分難尋了，不過這就跟一條從小吸到大的毛毯、早晨要先來杯咖啡、或是樓下餵過的流浪貓，它們渺小到消失也不會難過太久，可是總想在失去前盡力抓住。

火光熄滅，製成3和7數字形狀的蠟燭被拔下來，「你許了願嗎？」將蠟燭收進袋子裡，RK900一面問道。

雖然據蓋文說自己每年的生日願望都差不多，但RK900仍不厭其煩的問，像每隔二十年，他不禁去想，蓋文會不會終於能邁入他的37歲。

蓋文沒有回答，他的手擺在RK900的手腕上，另一隻手則抓住白色外套下的手臂，他拉下仿生人，親吻那雙微涼的嘴唇，然後他們在沙發裡做，一次後再滾到地毯上，在浴室又搞了一次，才願意坐回客廳切蛋糕。

「有時候我真佩服你的創意。」蓋文捧著大盤子，接過貓咪蛋糕的半個身體，去年的貓蛋糕被RK900去頭去尾，還因為蓋文不想吃太多奶油而慘遭剝皮成無毛貓，今年貓咪的內餡是層層莓果，看起來和肌肉紋理有幾分相似。

他們放了部老電影，一邊慢吞吞的吃著蛋糕，一邊看到將近十二點的時候，蓋文已經昏昏欲睡，關掉電視，RK900半扶著他回房間，和他的人類躺在一起，整晚沒有闔眼，親眼見證事情的發生。

他記錄下整個過程，從第一次後RK900升級了自己的系統，卡姆斯基建議的，這回他看著蓋文的身體產生變化，人類體內的細胞彷彿時光倒流，讓他逐漸回朔到16歲的狀態。

「這很神奇。」看過影像與數據的仿生人之父說，RK900深感同意，他跟著蓋文活過數十年，這奇特的光景始終能驚艷他，奇異的光芒闖進著他的光學組件，流過他身體裡的每一寸藍血，同時感覺自己獲得重生。

第二天蓋文醒來，看著自己擱在枕頭邊的指頭，它們又細又長，在幾絲日光下，泛著少年特有的蒼白，戴在無名指的戒指因此有些鬆脫，他嘆口氣，另一隻手措措指環，硬將戒指卡回指頭根部。

「你在沮喪嗎？」等著另一個人醒來的RK900伸手，繞過蓋文的胳膊，五指扣住少年的手，戒指被壓在指根，他輕吻人類的指尖，身體緊靠著被他包覆在懷裡的蓋文，語氣溫和而穩重。

「還行吧。」蓋文說道，RK900嗯答一聲，手揉揉蓋文的腦袋瓜，棕色的短髮手感柔順，好似雛鳥的絨毛，「我會陪你。」他發誓著，這下仿生人詛咒般的百年壽命，顯得讓人高興許多。

他們在床上賴了好一陣子，畢竟今天不用上班，蓋文從昨天便正式從警局退休，人事部已經盡力，無法再幫他處理在職問題，政府不會相信一個77歲的老傢伙能繼續當警察，意識清楚的查案，手腳健壯的追逐犯人。

「或許我該出去跑跑跳跳，我已經77歲了，還有一把好骨頭，」外表16歲的少年說，手裡抱著裝滿麥片的碗，毛髮亂翹的頭靠著RK900，心不在焉的看著電視新聞，「不過我什麼也不想幹。」

仿生人聳聳肩，眼睛望向越來越下滑的蓋文，拿過吃空的碗，伸長手將碗擺到桌上，「那就休息，」他說道，拍拍蓋文的肩膀，「我不想在晚餐前，像老媽一樣去公園喊你回家吃飯。」撥開垂在綠色眼睛前的瀏海，枕著他大腿的人哼哼兩聲，聽著主播報告幾十年下來，全都大同小異的事故。

他們真的在家裡閒散的過了幾週，蓋文便提出去旅行的想法，RK900認為不錯，馬上推掉所有耶利哥政府的工作，迅速得造成接應的仿生人當機好幾秒。

兩個人的存款總和，加上蓋文的退休金，還夠用很久，旅行的計畫很快就訂下，把房子交給值得信賴的仿生人，便輕裝出發了。

這一去就是將近四十年。

期間蓋文度過第四次的37歲生日，那次他們在極地的某個觀光屋，RK900看著窗外的雪，等待再次化成16歲少年的蓋文醒來。

看見憑空出現的少年，若無其事的坐在RK900旁邊吃早餐，他們的嚮導可嚇壞了，以為遇到傳說中的妖精。

奇怪的是不論在科學尚未發達的舊時代，還是載具滿天飛的現代，有些人始終相信非科學的存在，不停傳唱著半真半假的故事。

或許那位嚮導會向他人說起這段的故事，當事者們不會知道，這裡只是暫時的駐足之地。

第五次的生日前他們回到底特律，彷彿踏上一座從未造訪的城市，少數熟悉的事物大概是金屬、車子，以及他們的老屋子。

「我長大後要當個警察。」這是蓋文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，在廚房裡的RK900放下攪拌器和奶油，用力、大聲的給蓋文拍手，刻意展露出父母為孩子欣慰的表情。

蓋文大笑著跑進廚房搗亂，導致他們延遲了好幾個小時才吃到蛋糕。

之後他們得出結論，要再蓋文過第六次37歲生日的隔天，在警局上演一段「糟糕蓋文回到16歲了」的戲碼，嚇嚇那些不懂底特律警局歷史悠久的小傢伙們。

他們相伴的第一百年，蓋文弄來一套藍色的戒指，由某種特殊的玉石製成的，隨著光影的變換，暗綠色的紋理流轉，好似載著時間的河流，又好似生命的血液通過。

RK900買了一隻活貓，小小暖暖的，在手臂裡咪咪叫，黑色的尾巴尖和他們以前舊公寓裡養得那隻相仿。

過了些時間，RK900成功幫蓋文弄到一個新的身份證明，好讓他可以重新當個警察，而蓋文總共考了兩次才合格，第一次他自信滿滿的裸考上陣，驚訝的發現條文改得和過去差得老遠。好消息是他的槍法沒退步太多。

從基層警員做起令蓋文感覺懷念，他很快適應新制度，工作表現極佳，偶爾管得太多罷了，有些同事喜歡他，有些則不，他的功績累積的很快，差點被發配到偏遠地區。

蓋文為此得意的要命，RK900表示這是稱得上是作弊，被指控者反嗆，仿生人不也出生就能有成年人的認知，「你以前常叫我寶寶。」外貌約莫20多歲上下成年人的仿生人說，蓋文戲謔的朝他笑，「記得這麼清楚？可你現在不是啦，大寶寶！」

歲月會在每個生命身上留下痕跡，這其中也包括仿生人。他們心裡都曉得會有那一天，但不願猜測到底是何時，直到它敲響大門，徘徊在門口不願離去。

那天早晨蓋文醒來，滿嘴巴哈密瓜牙膏味，走到客廳便看見RK900呆坐在那裏，「怎麼了？」他蹲在仿生人面前，手握住對方放在膝蓋的手，低聲的詢問，「我體內的時鐘在不久前，慢了0.01秒。」RK900轉頭面對他，澄澈的眼睛多出許久未見的恐懼。

大鐘敲響了警報，迴盪在層層灰牆間，反覆提醒著時間的逼近，「若我走了，你怎麼辦？」發覺自己也將碰觸生命邊緣的仿生人問道，手指抓著蓋文的毛衣衣角。死亡對他曾是個屬於人類的概念，仿生人只會停止運轉。直到他意識到能被愛，且能愛一個人。

「你這塑膠蠢腦袋，我是個人類，我懂什麼時候該遺忘，什麼時候該記得，」蓋文摟著高出他許多的RK900，在紅得發燙般的燈環上，落下零碎的親吻，「我可不像你，永遠忘不掉那些傻事。」他讓仿生人窩在胸口，手指撫摸著藍色與綠色交融的戒指，靜靜等待藍光浮現。

接下來的日子，蓋文離開他第二次的警探生涯，他們過得很愜意，直到RK900-87停機的那一天，蓋文開著車，車輪在雪地拉出長長的灰線，他套著白色的保暖外套，微微駝著背，按下卡姆斯基家的門鈴。

不知是第幾代的克蘿伊來應門，請蓋文進到造型換過數次的大屋裡，他走進特別的招待室，望著落地窗外的粉雪，雙手在腿間互搓著，忍著不去摳鼻子上的疤痕，那是在他16歲前就存在的痕跡，是他活到現在，從未消失過的東西之一。

沒多久卡姆斯基就來到他身邊，要是沒注意對方額角上的小燈，蓋文有種自己穿越時空的錯覺，他那高智商的怪胎哥哥，是整起事件的見證者之一，他讓自己的意識轉移到仿生人的肉體，他宛若一個局外人，俯視著萬物百態，這個宇宙的規矩不在他身上作用。

「這麼多年來我沒停止過思考一件事，」記錄著整個故事的卡姆斯基開口，他從最初就大膽推測，消消減減各種原因，全部排除後得到一個結論，荒謬但真實發生，「我很好奇，你今後的生日願望會改變嗎？」

縮在單人沙發裡的蓋文停頓一下，隨即露出一個尷尬的笑，「也許我們兩個還是有相似的地方。」刻在骨子裡的固執，讓他們不會輕易放棄任何掙扎與對抗的機會，就是為了誰，抓住一絲絲細小的星光，再疼也不放手。

同父異母的兄弟僅有此時，願意正視他們的心靈相通。

打斷兩個人的是另一個克蘿伊，她優雅的拉開門，換上新機體的RK900走在她身後，蓋文站起來時，他不顧禮節，手背擦過克蘿伊的藍色裙子，快步上前，緊抱住還沒站穩的蓋文，用力得像是經過一個世紀終於重逢的戀人。

他們一前一後走出卡姆斯基的房子，蓋文忽然停下腳步，問起了RK900的感受，「有點⋯⋯怪？」RK900低頭看看自己的手，兩隻手握了握，緩慢的感受著真實。

蓋文轉過身，同樣20歲出頭的臉孔掛著笑意，「我真等不及看你臉上出現第一條皺紋。」他用手捏住RK900軟軟的臉頰，往兩側拉扯，再鬆開，笑呵呵的看它們恢復原狀。

RK900握住蓋文的手，牽著要在未來陪伴他一生的伴侶，步伐堅定的向前，身影逐漸消逝在茫茫的雪霧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