＊突然的日更之二

＊內容涉及宗教，斟酌觀賞吧

＊我今天連衝了兩篇文章www留言恕我晚點回覆

2.傲慢

世界正在迎向毀滅，看氣候就知道，越來越熱的夏天，越來越冷的冬天，日漸加劇的污染，以及灰濛濛的天空，雖然冬季的底特律一片灰白，不過新聞氣象，或身邊的仿生人，會每天播報關於昔日汽車之都的污染量。

「所以說，人類移民火星是遲早的。」蓋文一手拿著咖啡杯，另一隻手在半空中揮舞，向他的仿生人搭檔發表自成一套的人類滅絕論。

RK900歪斜了腦袋，那使他和康納有些相似，不是相貌的問題，而是打從核心傳來的那股好奇與疑惑，這令蓋文覺得挺新奇的，因為身為最先進的原型機之一，RK900向來不大有明顯的情感表現。

「你認為人類死亡以後，仍會有不具實體的意識體存在嗎？」仿生人擺正了腦袋，站在蓋文對面，傾身向前，半個身體塞進黃色的大傘底下，雙手放在沾著雪跡的桌面，低聲的開口。

仿生人的語氣聽來像個有學識的知識分子，正在向他不成材的學生施教，嚴肅的外表也十分相像，但他僅是個充滿疑問的孩子而已。

「什麼？」蓋文抬頭，上唇還有點泡沫，他伸出舌頭，舔舔自己微甜的嘴唇，他愛死了這間小店的榛果巧克力，可不想浪費任何一滴。

RK900沈默了幾秒，靜靜盯著蓋文，他的腦中正在進行運算，要如何改變說法，解釋得讓蓋文聽懂，當他在蓋文面前這樣做時，常被蓋文視為「我的仿生人搭檔又當我笨蛋了！」的意思。

「你認為人類有靈魂存在嗎？」他換了個簡單的方式重複發問，聽到問題後，蓋文揚起眉毛，擺出一副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的表情。

「你認為⋯⋯」仿生人又打算再問一遍，被蓋文揮揮手制止，他當然知道RK900在說什麼，只是過於驚訝而已，行行好，不只仿生人，人類有時候也是會當機的，尤其當別人向你問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哲學問題。

「我不知道，或許有吧？」蓋文聳聳肩，不曉得RK900最近是出了什麼問題，突然怪裡怪氣的跟他鬧脾氣，還老是問些古怪的深奧問題，明明自己不是個多有學問的人，仿生人卻總愛拋問題給他處理。

「你覺得仿生人同樣會有靈魂嗎？仿生人也會有天堂嗎？仿生人和人類會去一樣天堂嗎？地獄存在嗎？還有⋯⋯」仿生人彷彿失去高冷的設定，跟機關槍一樣，發出一連串的問題。他要不是特別欣賞蓋文，就是想故意找這已經傻眼的警探碴。

蓋文縮了縮脖子，下巴在領子的毛邊蹭兩下，今年冬天創下最新低溫，他無法裝帥，在自己最喜愛的夾克外頭套了件厚外套，裡面也換上保暖的毛衣，不過他的手指仍凍得發紅，鼻頭也泛著粉紅。

「聽著，我不曉得是不是因為那個神經病影響你了，」他邊說邊回頭，手指指向不遠處站在店家櫥窗前的牧師，號稱神的代言人此時正在發表關於仿生人是邪惡惡魔的言論，「我是勸你別想些有的沒的，你看我有想過這些嗎，還不是活得好好的？」

要是太過在意每個人的辱罵，甚至是惡言惡語，他今天大概不會在這裡，悠悠閒閒的喝飲料，和一個仿生人談論些瞎事。

「但我和你不同，警探，」RK900很快速的回應道，接著又停頓了一下，思考著什麼，蓋文回頭看他，換了個姿勢，等著聽對方會講些什麼冒犯他的白目話，「我不像你，很清楚自己的身分，擁有明確的自我認知。」

結果出乎蓋文意料，他撇開頭，尷尬的抿抿嘴，吞下原先想好的嘲諷，「噢，該死的，好吧，」蓋文在RK900當個小風紀，糾正他的用語前繼續說，「以前我待的育幼院是屬於天主教，你應該也有紀錄對吧？」

「基督教。」確實在他們第一天見面前，就調查清楚蓋文身家的仿生人強調，蓋文翻了個白眼，決定把他的故事說下去。

那時候蓋文在育幼院裡，跟著其他孩子禱告之類的，他一直盼著能有對好心人領養他，後來到了十歲，有天他突然開了竅般，乾脆不幹了，天天跑給修女追，最後被拖出來受教育，也就是挨打，然後乖乖向雕像懺悔。

到他再大些的時候，老修女早沒力氣教訓蓋文，育幼院也已經化為塵土，那段時間，他根本沒心思去想他的罪惡，光是禱告他都沒辦法，他太過忙於生存。蓋文想，況且再怎麼祈禱，也沒有人會拯救他。

「所以你是個無神論者？」RK900做出總結，蓋文用鼻子哼笑了一聲，「耐心點，小寶貝，等聽完故事再發表意見。」他放下剩一半的巧克力，參著甜味的嘴噴出幾口白煙。

蓋文並不稱自己是無神論者，他會像一些人那樣，只在危急的時刻想到神的名號，有時候他還會脫口而出，表示他對世間奇事的訝異。

有時候他自心裡發出求助，例如在子彈穿過他的肉體，周遭滿是彈孔與血跡的破工廠中，他的肋骨斷了好幾根，倒在髒兮兮的門框旁，全身疼得要命，他就會向神祈求，求神減輕他的疼痛。讓他能好過些。

結果他依然痛到幾乎要昏厥，嗎啡才是拯救他離開皮肉痛的好朋友，但是他活下來了，「奇蹟般的。」那些來探望的人這樣說蓋文，當然也有人說是禍害遺千年。

聽到這裡，RK900搜尋了一下，確認蓋文所說的是真的，他能調到那次剷除紅冰行動的檔案，「你認為是神救了你的命？」專心聆聽的仿生人開口發問，快要喝空飲料的人類搖搖頭，吞下嘴裡溫熱的巧克力。

「是我自己離開那間工廠的，你懂嗎？沒有什麼上帝的指引、白光、或腦海裡的打氣聲，從頭到尾只剩我一個，」他將空杯子扔到桌上，有些激動的說道，「不過，誰曉得我哪蹦出來那麼多力氣爬出去？」最後他放鬆下來，語氣輕鬆的做出結尾。

RK900盯著蓋文，LED燈閃著黃色，恢復到先前的沈默寡言，「好，我受夠了，你知道我相信什麼嗎？」蓋文和似乎依舊搞不懂的仿生人對視，一瞬間感覺自己在浪費唇舌，「我只相信他媽的公權力！」他顯得氣急敗壞，急匆匆地往商店街走去。

RK900轉動他的腦袋，視線追著蓋文，他看見人類警探走到大聲嚷嚷的神職者面前，雙手插在腰的兩側，屌兒郎當的向對方說了些什麼。

一開始牧師不予理會，可蓋文不是個輕易放棄的人，尤其是能惹事的機會，他露出嘲笑人般的嘴臉，並朝旁邊吐了口口水，加上幾句挑釁的話，徹底惹怒了牧師。

牧師激動的衝上前，手指快要戳進蓋文的鼻孔，口水還噴在蓋文臉上，而滿臉不屑的警探抖抖腿，就在等著這光輝的一刻，亮出他掛在腰間的警徽。

這起騷動引起路過警官們注意，陳警官隔開兩個男人，面對著她的同事，皺起眉頭，暗示著她的疑惑，另一邊還在怒罵蓋文的牧師已經讓威爾森警官帶到一旁，好好冷靜一番。

由於相隔一段距離，加上周圍人聲吵雜，RK900的音頻調節器難以辨識蓋文到底在說什麼。幸好警用仿生人內建讀唇的功能。

「這就像你在母雞面前殺了她的小雞仔，還把死掉的小雞煮成雞肉飯，再餵給母雞吃！」蓋文說，陳警官仰著頭看他，好似在看自家胡鬧的小弟弟，然後她沒再追問下去，便放蓋文走了。

警探踩著愉快的腳步歸來，朝仿生人展露勝利的笑容，人們同時可以稱之為邪惡的笑，鑑於社交系統的提醒，RK900也做出一個「微笑」回敬，並對陳警官揮揮手。

另一側的警官明顯是被嚇到了，驚恐的迴避目光，不過她還是友善的搖搖手腕，蓋文則拍拍仿生人的肩膀，「收起你那個恐怖的臉，」他說道，眼睛朝雪地上的腳印看，「不然我要叫驅魔師了。」